明釉

写着玩儿,别较真。

【文羿青年/新照不煊】五号街的温蒂与我 04-05

以上。

————————————————

04

  弟弟又来了,脸上带着浅且未成痂的肉粉色擦伤,跟着他来的还有开花的梨树花苞跟嗡嗡作响的黄色大风降温预警。

  是打架还是怎样?弟弟说不明白,支支吾吾的说是阿姨发脾气,丢了些东西,他呢,他就生气,一生气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是摔倒了还是怎么样,他也记不清。可他知道,弟弟哪里那样笨,只有他戏弄旁人伤害别人的份。他是不屑与斗殴的,他明明有一万个好办法,足以把所有'怪物'都弄得抬不起头。

  黄嘉新想起这些,一面觉得自己逾矩,一面又担忧起来,天是这样黑,无论怎么他也是不应该来的。他一周有六天在琴行打工代课,每天要工作八个小时,又要去图书馆读书,这才养得活自己。要不是在夜里,胡文煊贸然跑来一定是要受冻了。

  胡文煊很安生地枕在地板上卷起的薄羽绒被上,他侧着身子地蜷起那两条过长的腿,薄软的唇紧密地贴着水杯喝碳酸饮料。他的呼吸声很轻,每一下短促的抽气都像猫饮水时吐了吐舌尖。黄嘉新不明白他怎么这样爱来这样狭窄的地方,在他印象里,胡文煊是很任性又清秀的,即使没有太多后天的教养,也跟他的兄长实属一类人。

  黄嘉新不敢多问他,只要问了,他就会冷冰冰的问“那哥哥呢?”,他总是那么敏感,黄嘉新答不出来,就比他还窘迫了。

  在离开家前黄嘉新是决计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才要在这样从未来过的地方落脚,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不明不白就跟自己的朋友发生许多回肉体关系。他并不是同性恋,只是李汶翰从来都与他好,他又不值得也不敢再与旁人有关系,李汶翰让他怎么做,他就听他的。

  可他本来就活的不明不白,父亲随他走得远远的,X市还是F市都没所谓,他的身体总是不那么好,即使哮喘发了作,父亲还是要在玄关抽烟斗。

  读书时他没什么感触,母亲的实感就更轻微了。记忆里母亲的样子和某个小镇里年迈的奶奶的样子重叠了,形成了一个很苍老可亲的形象,会做炒鸭胗和米粉肉,身上是药皂和洗衣剂的清淡味道。真实的母亲是怎么样,他不记得,他长得很像母亲,可他男人的面孔长在一个女人身上是怎么古怪的样子啊?

  于是他自暴自弃了,其实他从来都是不讨喜的,发不发生那种事也没差别。弟弟大约是不喜欢他,可弟弟也是这座城市千千万万个流浪且不自由的魂灵中很平凡的一个,他躲不过,还是要避难。

  李汶翰知道了弟弟的事,消息回得还是很慢,仿佛很放心又很漫不经心似的叮嘱过就去忙旁的事了,弟弟呢,就躺在那儿,用被灯晃得浅浅的虹膜瞄他。凌晨了,胡文煊还是对着手机的荧光屏,眯着眼睛看视频网站的科技频道,他最近对很多东西起了兴趣,做空军或者参加机器人竞赛。

  “我也能弹钢琴是吧。”胡文煊甩开电量见底的手机,眯起眼睛,微微凸起的卧蚕和被照得温透的眼睑簇成一个很弯曲的形状,他伸出手给黄嘉新看。

  “学校的课不要紧么?”可黄嘉新却紧张兮兮的问起弟弟的事。

  他不回答,只是晃着白白细细的手指,炫耀柔腻漂亮的腕骨,黄嘉新明白,他那么年轻,是决计不明白自己的好处的,只明白自己拥有一些浅显的漂亮,再深一些他就不明白了。

  一直到第二天七点,黄嘉新炒过蛋又说要他多吃面包,他还是不回答。来来回回很多天,胡文煊趁着夜里来,白天又悄无声息地卷好被褥悄悄离开。他永远躺在那儿,永远在探求,他看着他,他却担心他未发育完全的脊柱受不了这样苦的睡眠环境——胡文煊在他眼里,其娇生惯养是绝不亚于李汶翰的。

  李汶翰在月底时的午后来了,提前打了电话,又在楼道里等了二十分钟才等来黄嘉新。李汶翰塞了些钱给黄嘉新,而黄嘉新呢,晕晕乎乎的捏着一沓现钞,还没问出口,李汶翰就拧着眉头跟他接吻了。他宽而结实的手握着他的,指腹和指根的茧磨蹭着他的手背,黄嘉新不想做,又不敢开口。

  “弟弟怎么办?”黄嘉新满腹心事的用潮漉漉的嘴唇嘟囔,无措的垂下眼睛,他以为这是要紧事。

  “…他的事就不要管了,玩儿够了就好了,每次都是这样,他长大了。”李汶翰像是被扫兴似的盯着他的眼睛,叔叔公司的事弄得李汶翰不怎么有兴致,但他的语气还是好的,“如果他让你抱他,你也哄着他吧。”

  可还有许多许多的言外之意在里头,他长大了,然后呢?李汶翰的眼睛平静的吓人,黄嘉新的神经只消一下就被弄得破碎不堪。和哥哥可以,和弟弟为什么不行,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们的结合是欲望的排泄,是消遣,其余的就什么也不是了,他的龌龊,他的快乐,他的幸福,很多东西都是赤裸的,他也是赤裸的。

  黄嘉新做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投入,他的后背挨着有些粗糙的绒线沙发套被,那卷被子在他的脚踝下头被空调的暖风吹得蓬动。他感觉弟弟在那儿,一直在看着他,把他看穿了。

  他忽然知道了为什么胡阿姨不能怀孩子。那种不配套的土壤里不能栽种这样的人,她能养育出胡文煊,养育出一个温温烫的孩子。可是李汶翰只能有一个,胡文煊永远不姓李,永远没有第二种可能。

  黄嘉新换了新的沙发套背,是温柔的灰蓝色,纯粹又没有情欲的颜色,像是这样就又翻过一篇。他还是稀里糊涂,认为自己没有做什么正经事,又觉得自己还能做什么?到此为止罢了。

  胡文煊那夜也来了,沉沉地睡在了沙发上,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后来弟弟起得比黄嘉新还要早,煎圆圆的蛋和薄火腿,煮很稠的燕麦粥,他自己是不吃的,他支使他吃。黄嘉新吃,胡文煊看着他,用幼童隔着橱窗的眼神,打量着,仿佛如此就安心了。这样的好意是没由来的,黄嘉新不敢确信弟弟的好意是发自真心的,在他眼里,弟弟的好心非常有限,多愁善感的东西也像一串简单的混合利里亚调式一样跟着他。

  他对他的尊重也浅薄,胡文煊是认定了黄嘉新是他哥哥的所有物,他对这回事有别的看法,矛盾又新鲜。

  “花孢籽开花了吧?”

  直到胡文煊歪着脑袋,在某一日吃早餐时趴在他的膝盖上,肿着没睡安稳的眼睛,用一种具有探求精神的语调质问他。胡文煊有那样一双惊人的眼睛,若他非要故作天真,谁都要向他认输。他的声音有些哑,像从父亲的留声机里传来的声音,每一次颤动都有力而坚定。

  弟弟问,“你和李汶翰是怎样做爱的?”

  他什么都明白。

05

  “喂,是弟弟么?你哥哥在不在,哎…我想他帮我一下。”

  “你怎么了,不打他的电话来打我的,打了又说找他。”这时候他发脾气,就没有平日里的温情和讨喜了。

  “不是,我那个——”

  “你被甩了吧。”他就是惯会讲这样的话。

  接到这样一通电话时,胡文煊正在操场上乱逛,入了春,他还是捂得严严实实,被风吹得浮起茸感的头发往后蹭出一层又一层,脑袋就在棉服里支出来,只能看看一双吊梢眼垂在一次性口罩上。风那么大,他提着的袋子跟着凉面包的包装袋磨蹭得簌簌直响,还是听出黄嘉新的不对劲来,这是与他哮喘发作或重感冒,又或者是高潮时拧在鼻腔里具有某些悲情因素的轻鸣不同的。胡文煊的脸被风刮得发痛,一定是这个缘故他才焦虑起来。

  电话被迫挂断了,他的心跳几乎也跟着抽搐着顿了几秒。袋子里的奶酪包捂出的厚实浓郁也变得腥重,令他难以忍受。胡文煊知道,从某一天开始,他的爱情,他的要求,他的快乐和幸福,都令人作呕地高涨了。

  他吐出长长的气,什么东西在他心里郁结了。满心满眼都是黄嘉新的脸,是他那股子纤细和煦的风情,是他柔软又温暖的躯壳和浓郁的味道,像是每夜他看他,他就要经历一场雪融。黄嘉新最近瘦得厉害,胡文煊看不出来,在他眼里,他的轮廓在夜时是朦胧的,一举一动都抒情。那双有棱角的唇肉湿濡濡地并着,淡淡地映上些软烂的欲色,一开一合,说第一句第二句,每句都是他。他硬过,但是又不敢在他在家时解决,他觉得有点儿害怕,还有点儿恶心。

  弟弟,弟弟,弟弟。然后就要冷不丁的提起他哥哥,让他难得的高兴破产。 他要报复他。

  胡文煊是趁着胡妈妈白天去做皮肤护理时回的家,他攥着一串勾在一起的钥匙一个一个的试着门锁,他就是这样撞上了李汶翰——倒不如说只要他见哥哥,就一定要心虚,要惊心动魄。在他眼里,李汶翰是故意的,从他十四岁时第一次见他时因为饿而偷拿冰箱的酸奶,到他每次见到他时被猛地揪出来,每一回都是。

  “回来了,好玩儿么?”李汶翰用一种关怀出游博览会的中学生的口吻问他,他拿着些什么,很快又藏进茶几的抽屉里。

  “啊?噢…”胡文煊的手心发热,李汶翰这样跟他讲话,转过脸就是满心满脸的赤诚,就像他真是这样以为的,是真的在关怀,像从未纵容过他跟这个家里什么人包括他自己作对。

  “最近别去烦黄嘉新了。”李汶翰冲他笑了一下,说的话比起建议更像是命令。

  “为什么?”胡文煊才不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难道李汶翰吃醋了?还是他就是要把黄嘉新收起来,连看不让他看上一眼?

  “他家里出了些事,不如说,他出了些事。”李汶翰直直的坐着,翻弄着叮叮响着消息提醒的手机,好一会又补上一句。

  “他父亲是B大文院院长,最近帮他摆平一些事滥用了些权。你大概不知道吧,大约是些你这么大时干的蠢事,搞大过人家的肚子,如今那女人是他父亲的学生。正好出了与Oxon对接的全免名额,这事儿就翻出来了。”

  “你就听一乐儿得了,这不是你管的了的。”

  胡文煊的瞳孔震了震,在他的美学里,黄嘉新的形象如何也对不上这样夸张的事,一切荒唐在他身上都是塑不成形的。他是第一次听黄嘉新家里的事,他以为黄嘉新是不如他的,什么家人背景或者朋友兄弟,都是没有的,只有哥哥和他。可父亲是怎么回事,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复杂的情绪把他吞没了。

  “那你也不管?”胡文煊着急了,一下子就从沙发上挣起来,“他不是你男朋友么?”

  “谁跟你说他是我男朋友了?”李汶翰从手机屏上抬起头,像是听见小孩讲什么鬼怪精灵的荒唐事一样笑起来。

  “噢,你听墙角听昏头了吧,煊煊。”李汶翰忽然明白什么似的低下了头,“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普通朋友。”

  “你…你。”胡文煊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是真心认为李汶翰爱上了黄嘉新。尽管他没见过什么合理又正常的动情,他就是认为,比起他曾经的父母,现在的叔叔和妈妈,学校角落里偷偷牵手的情侣,只有李汶翰对黄嘉新的爱是纯粹的。尽管遮遮掩掩,但他以为李汶翰总是对他炫耀,他知道就等于世界知道,他接受就等于世界接受了。

  黄嘉新的动人之处是那么多,可要不是他哥哥,他根本不会注意这样的一个男人,尽管他全然漂亮多情。他想,女人一定是在骗人,想要黄嘉新向她屈服,要所有人为她作假,黄嘉新是怎么能弄大一个女人的肚子。他是没有这类本事的,胡文煊笃定。

  一股酥麻的感觉贯穿了他的骨头,胡文煊忽然明白了,他曾经对黄嘉新的观察都是基于他哥哥给予黄嘉新的关注。他是个软骨头且没主意的叛逆份子,李汶翰的东西他都想看看,他明白李汶翰发怒的样子,也认定了黄嘉新尤其重要。可现实不是这样——

  温柔的哥哥其实也有龌龊的一面,他们没由头的交媾,只是为了欲望,不是为了爱,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好。他交往过女人,不知真假的犯了这样破坏美感的错,有一个不被接受也不愿意提起的家庭,像一个低他一等的人一样照料他,容忍他哥哥在他身上作恶却不反抗,他是同谋。

  黄嘉新根本不是一个理想的温情港湾,属于兄长伴侣的那份母性责任从来没有,他却那么包容他,按道理讲,他们之间的联系从不该到这种地步。

  可没有哥哥的阴影,没有那些虚假漂亮的关系外衣,没有完美孤苦且无辜的身世,黄嘉新甚至不是一个完美的个体,他只觉得黄嘉新全然可怜,连他为他假想出的爱都从来没有。

  他是怎么了?

评论(2)

热度(40)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